忆胡乔木:收集江青恶行材料交给邓小平
他说,孩子正在长身体,不能亏待她,甚至专门腾出一个房间供她午休。他不仅亲自过问孩子的功课,给她讲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,还准备了一只闹钟,天天自己上弦,到了时间就叫醒孩子去上课。一个老人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代,甚至后代的后代,这样关心,而且关心到体贴入微的程度,让我感动至极。到后来,我也常去他家蹭饭,把他的家当成自己的家,和女儿一道在他家出出进进。在酷热的暑天,或风雪交加的冬日,我没有及时赶过去,他还让大儿子胡石英骑上车来接我。实话说,我还算是个有点见识和胆量的人。在人人自危的日子里,有一次,竟让石英和他的小儿子和平陪他悄悄地到革命历史博物馆,请他去看我们馆刚布置的红军长征展览,希望他提出批评和建议。当时的革命历史展览"左"是难免的,充满空洞的政治说教和口号,他却看得格外仔细,格外认真,把我们对他的希望和恳求真当一回事。他说,红军长征展览,就要理直气地宣传红军精神,应该多放一些实地收集的文物,让历史自己站出来说话。在那个年代,以他当时的处境,要说出这种意见,是需要勇气的。
要知道,他当时还处在类似软禁的状态,心情压抑,人人避之不及,每天郁闷地坐屋子里读书看报。冬日院子里阳光灿烂,也懒得走出去晒晒太阳。望着他孤独的身影,不禁感到辛酸。因此我对他说,乔木叔叔,你得出去走一走,长时间窝在不见阳光的屋子里,会憋出病来的。他说不会的,即使有病,那也是别的原因引起的,不是在屋子里憋出来的。他从延安开始贴身跟着毛泽东,长达二十多年,和伟人一道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,夜以继日,把思想与智慧融入到了党和国家的肌体与血液中。但在他经验最丰富,思想最有创造力的时候,却被遗忘在南长街这座冷清的院子里,无异于鹰囚樊笼,龙困浅滩。我常去看看他,和他说说话,聊聊外面发生的事情,就是想减缓他精神上的孤独,内心的郁闷。不过我很快就发现,这其实是对他的误解。因为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大事,脑子里什么时候都在思考问题。即使没有人用他,他也在关注党和国家的命运,为国家正陷入的那场内乱忧心忡忡。我看见他天天读《人民日报》,并且是反复地读,反复捉摸那些指桑骂槐的文章,对他说:"这是张什么报纸啊,无事生非,颠倒黑白,有什么好看的?"他忽然严肃起来,认真地说:"我们看问题可不能这么简单,这里的学问大呢。因为这是江青他们掌握的舆论工具,你每天看着他们在做什么,说什么,发表什么谬论,就能看出他们具有怎样的政治野心。"说着,他拿起桌上的《人民日报》,当场教我怎样读这报,怎样观察报纸透露的政治动向。有一次,他读完"四人帮"写作班子炮制的一篇文章,啪的扔在桌上,气愤地说:"人做事,天知道。江青他们违背党心,不得民意,迟早要倒台。"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预见江青他们的未来,心里受到极大震撼,仿佛听到一声早春的惊雷。